第十二章伤别离
黄衫少女吓得躲在袁秋身后,手足无措,饮泣道:“不要逼我,你们不要逼我!”
“我不是在逼你,我是在让你选择。我闻人世家虽千年前有愧于你,但时隔多年,你难道竟还放不下吗?”闻人月荷平静地注视着黄衫少女的一举一动,嘴上说道。
“我不是放不下,而是,而是……”黄衫少女陡然听到“千年”二字心中大是震惊,心道:“天啊,我竟然守在山中已有千年,傅叔叔不知道轮回转世多少次,才变成了眼前这人。为了守护我的诺言,该是受了多少苦。值得吗,值得吗,傅叔叔?”
“而是什么?”闻人月荷冷冷地逼问道。
“而是我不能离开。傅叔叔为我受苦多年,今日我又怎能弃他而去?”黄衫少女突然抬起头,一眼不眨地望着一脸莫名其妙的袁秋,毅然决绝地说道。
“哎呀,又来了。你说就说嘛,这样看着我,多尴尬。”袁秋急忙避开黄衫少女投来的目光,俯首傻笑道:“呵呵,你们,你们在说什么?是不是不打了?”
闻人月荷闻言瞪了他一眼,冷冷一笑道:“不打?怎么可能!我家太上祖母可是态度很坚决啊,不如你去劝劝她,怎么样?”说到这里,突然莞尔一笑,又道:“你还不知道吧,她很听你话的哦。”
袁秋尴尬一笑,偷瞄了黄衫少女一眼,不多不少,就只一眼,看完赶紧转过头来,结结巴巴地嚷道:“你,你说的话也能信?就算这样,我,我也不会说那猪头话的。”
黄衫少女感激一笑,闻人月荷却是不耐,喝道:“如此正好,我倒要领教你的手段了!”右手向上一招,随从得令,每人神色立变,气息一下子扩张起来。十几个人站在一块,空间都为之颤抖。
“这是……法力波动!天啊,这些人竟然都是修仙者!闻人世家号称‘仙界传承’,果真是不一般!”彭岳面色一变,大声惊道。这要是放在如今的世间,足以称得上一个小门派了。
袁秋自然也发现了,而且他念力一放,这十几人法力之强,每个人都胜他百倍千倍。
“这还要怎么打?都不够人喝一壶的。”虽是这样想,但面子上总要显显,否则岂不被人看轻?袁秋强自镇定,对闻人月荷说道:“怎么?以为这样我就怕了?小爷我什么场面没见过,哼哼,有胆就来!”
彭岳暗自佩服,想到自己刚才失态,不禁面上一红,随即逝去,大喊道:“好男儿当是如此!”横剑当胸,青色剑芒噌的一声熊熊燃起。
“哼,不知死活。”闻人月荷手再一招,那十几个随从立刻锣鼓齐动。
咣咣咣咣!
声音刺耳难耐之极,竟不复先前美妙。不但如此,音波所到,山顶枫林颗颗歪斜,枫叶无主乱飞,搅得空中一片混沌。三间茅屋也是摇摇欲坠,看似行将趴下的醉鬼一般。袁秋与彭岳奋力将黄衫少女护在身后,彭岳长剑在手,青光闪动间,将身前舞得密不透风,而袁秋不曾学剑,仗着慧珠仙剑的八彩流光,倒也守无遗漏。
“看你能坚持多久!”闻人月荷长袖上甩,那方轻纱竟不听召唤激射而出,只片刻功夫,便无声无息地笼罩在袁秋三人上空。袁秋与彭岳二人分身无暇,苦苦支撑,俱是期盼这轻纱不会有什么大的威能。
但若是如此,闻人月荷又怎会祭出。只听她轻喝一声:“天罗地网!”轻纱突然一降,曲成半球,袁秋与彭岳皆是心中一紧,但片刻过后,也不见其再有什么动作,心思百转,只道是闻人月荷虚张声势。
难道果真如此?
闻人月荷只是冷冷一笑,便手上一停,环臂在怀站在一边,凌厉的眼神紧紧盯向三人,不知在盘算什么。
就在这时,袁秋仙剑挥着挥着,突然察觉袭来音波愈发强劲,本来单手就可将仙剑舞成一片残影,但这时即使双手齐握,也感到仙剑在一颤一颤发抖,虎口欲裂间,手上再无力气。
再看彭岳,也是如此,脸皮黒中发紫,胀得鼓鼓,手上动作越来越慢。不用怀疑,彭岳能坚持的时间,只在几息之内。
突然,袁秋只觉脑中嗡嗡一声,难受无比,眼前也是朦朦胧胧,出现重影,心中暗叫一声:“糟糕,”想来是自己偷瞄彭岳时,剑舞略顿,身前出现空当,才使音波趁虚而入。
袁秋懊悔不已,强自打起精神,想要弥补过失。但无奈大脑一片浑浑噩噩,手指再也不听使唤。只听嗡嗡之声连响不断,音波透过空隙,肆意轰炸他的头脑,令他身体左摆右晃,显然支撑不了多久。
“袁兄!”彭岳大叫一声,眼见袁秋情形不妙,面上厉色渐起,当下不再犹豫,长剑向前猛地一挥,左手连连掐诀,高声喝道:“巍巍崇山,顶天立地,上斩神佛,下灭妖魔。不动山意,给我破!”
碰碰碰碰!
一道道青色剑气,凌空怒吼,势如猛虎,扑向夺魂音波。只听空中连连爆鸣,剑气不灭,音波却节节败退,渐有渐无,闻人月荷带来的随从苦苦支撑,个个嘴角溢出血丝。
同样,彭岳也好不到哪里去,在他手掐剑诀之时,身前空门立刻大开,音波肆虐之下,轰得彭岳一步一步倒退,眼神黯淡无光,脸上惨白如纸。
“嗯?竟还有这等实力!”闻人月荷显是一惊,她急忙冲空中轻纱遥遥一点,半球形轻纱立时凌空卷起,飞向苦苦支撑的随从那边,其速度之迅疾,竟还比青色剑气快上几分。说时迟,那时快,只见轻纱飞临一干随从身前,霍地一声展开,形成护身屏障,青色剑气尾随而至,一道道撞入它的怀中。
刹那之间,轻纱猛然向外鼓鼓地凸起,一直挨到站在最前的随从鼻尖。
闻人月荷咬紧牙关,手上剑诀不敢轻放,突然她大叫一声:“去!”凌空一指点开,那裹住青色剑气的轻纱兜身便向上一翻,及至半空,轻纱突然打开,再猛地向上一送。
嗤嗤嗤嗤!
青色剑气一被放出,正要兴奋地找寻仇敌,可无奈身在空中不能自已,只得不甘心地沿着各自轨迹,爆出最后的怒吼,消散于天地间。
彭岳眼见自己压箱底的手段就这样烟消云散,不甘地大吼一声,脚步微抬,却不料有心无力,砰地一声摔倒在地,但即是如此,他那如狼似虎的眼神仍旧紧紧盯着闻人月荷,嘴中嚯嚯作响。
“呵呵,你不服吗?看看身边,你就知道你输定了!”闻人月荷看彭岳的眼神中充满猫戏老鼠的快意,她单手一招,将空中轻纱收入袖中,又命随从停手,才笑着手指彭岳说道。
彭岳神色立变,急忙向旁一看,就见袁秋以剑撑地,站如青松,高高的头颅已是低下。
“袁兄!”彭岳悲呼一声,奋力向袁秋的身体爬去,一触之下,袁秋轰然倒地。
“啊?袁公子!”身后黄衫少女大叫着接住袁秋的身体,一探鼻息,已是没气。
黄衫少女顿时声泪俱下,眼中悲愤,向天喊道:“为什么?你把他送到我身边,又要把他夺走?贼老天!你是何居心?”
躺在地上的彭岳亦是闻声落泪,虽然与袁秋相识不过半日,但与其谈心论事,颇为投缘,如今人已身死,从此天地间便是少了一位朋友!
“哭什么!人还没死呢。”过了片刻,那边闻人月荷大概觉得哭声太过刺耳,突然冲两人喊了一句。
“什么?没死?”黄衫少女愣了愣,目视着闻人月荷惊喜道,眼下尤挂泪珠。
彭岳亦是抬起头,不敢相信地看着对面那一袭红衣。
“哼,废物就是废物,只会哭哭啼啼。”闻人月荷暗中冷笑,面上却冲黄衫少女轻笑道:“当然没死。”
“可袁兄……”彭岳这时开口道,仍是不敢轻信。
“我世家音波之功,只伤人,不杀人。怎么?太上祖母你不知道吗?”闻人月荷揶揄道,哼哼,你一生不能修炼法术,当然不知晓我世家功法中的奥妙所在,真是一个可悲的“太上祖母”啊。
念罢,她又笑道:“我只需轻轻一点,他立刻就能醒转,你们,可信得过我?”右手缠绕发梢,愈发得迷人。
“我,我相信。”黄衫少女顾不得讽刺之语,心中只是挣扎片刻,便将袁秋的身体缓缓推至身前。
彭岳张口欲止,终究闭上了嘴。毕竟他也希望袁秋能够醒来。
“那我就不客气了。”闻人月荷说话间当空一指点来,只听啵的一声,袁秋身体轻微一震,手指竟动了动,随即眼睛也徐徐睁开。
“啊?真的醒了!”黄衫少女欢叫道,她一把将袁秋抱住,又是探鼻息,又是摸脉象,许久后才像心安一样拍拍胸口,再也无力站起来。
“如何?此间琐事既已了,可否跟我回去了?”闻人月荷志得意满,向黄衫少女笑道。
彭岳脸上喜色立时僵住,是了,事情还没解决呢,自己怎么就放松警惕了。想罢便要找剑,可身子一动,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彭岳苦笑一声,这还怎么打?等着挨打吧。神情一下子变得萧索之极,想自己出道五年,何曾受过这等苦罪,真是“虎落平阳恶犬欺”啊。
那边黄衫少女痛苦地望了怀中的袁秋一眼,暗道:“我不能再任性了,连累傅叔叔一世,若再连累他这一世,我还有何脸面存活于天地间?”当下不再犹豫,将袁秋轻轻放在地上,对旁边亦是躺倒的彭岳感激一笑,道声抱歉,便独自走向闻人月荷,空留一个萧条的身影。
“不能……不能走。”这时袁秋竟然能够开口了,不过每一个字,都仿佛是用心血在诉说。他眼睛微张,迷茫地追寻着黄衫少女的身影,喃喃道:“我告诉你一句话,只一句。你,不想去就不要去,这天地间谁也不能左右谁!”
黄衫少女惊讶地回过头来,见袁秋已是无事,刹那间泪脸笑颜,但还是摇头冲他饮泣道:“我不能!”
说完,又向前走去,但没走几步,黄衫少女突然停下,这次没有回头,而是背对着袁秋嗡嗡说道:“袁公子请记住,我,叫闻人静!”
话一说完,再也止不住眼中泪水,黄衫少女单手掩面,飞奔着跑了。